导读:中医学是一门有科学内涵的艺术学科,与学书必临帖、国画倡写意大有共通之处,特别是在西学东渐的文化环境中,中医应借鉴书画学习与成才的规律,这对培养中医思维品质显得尤其重要。 以临摹的工夫 夯实传统基础 学习书法必须临写碑帖, 通过大量临摹来继承前人经验。历代书家有许多苦练的故事,其中宋代书法大家苏东坡在“柳氏二外甥求笔迹”诗中说“退笔如山未足珍,读书万卷始通神”就是生动的写照。练字所写秃坏的毛笔堆积成山,你想想,要练多少时日。清代书家包世臣在《完白山人传》中记录了他在一天中是如何练习写字的,“每日昧爽起,研墨盈盘,至夜分尽墨乃就寝,寒暑不辍”。从早到晚,写一整天,不论三伏天、数九天都不能停止。 学绘画也一样,被徐悲鸿称为“五百年来第一人”的画家张大千,曾在抗日战争最艰苦的时期,率家小门人,自费奔赴敦煌临摹壁画近三年,深得唐隋两魏艺术精髓。他说:“临摹前人的作品时,一定要不怕反复,要临到能默得出,背得熟,能以假乱真,叫人看不出是赝品,只有这样才能学到笔墨真谛。”(张大千与老友陆抑非的谈话) 学习中医也必须如学书画一样痛下苦功,打好基础。岳美中有句名言是“背书还要早下手”。他说:“要把主要的经典著作读熟、背熟,这是一项基本功。”“背书”,现代看来似乎不可理解,有人会问,需要如此学习吗?其实,对中医这种深奥难懂的经典,老老实实先记住,确是一经验之谈,而且要记得滚瓜烂熟,“对《伤寒论》、《金匮要略》,如果能做到不假思索,张口就来,到临床应用时,就成了有源头的活水。不但能触机即发,左右逢源,还会熟能生巧,别有会心。否则,读时明白了,一遇到障碍又记不起,临证时就难于得心应手。”(《名老中医之路·第一辑》) 几十年前,我在跟随冉品珍、陈达夫临证时,常听他们说:“这治法与方药出自某书中,你回去看看。”并能随口成诵,记忆准确,且引用贴切,疗效称奇,令人叹服。这种苦读典籍、坚守传统的工夫与书画的临摹苦练何其相同。其实传统的东西是让我们学的大原则,不一定能解决当时的实际问题,但当阅历积累到一定程度,这灵感就能触发心机,产生想不到的智慧。可惜也惭愧,我当年没有张大千的那种精神,也没有岳美中的扎实工夫,今日后悔又有何用呢?! 用欣赏的眼光 审视每个患者 书画艺术追求的是美,因此艺术家对自然界应该有一个欣赏的心境,在他们进行写生作画时,第一感觉是大千世界多姿多彩,无处不美,作画写字是尊重自然,在欣赏中进行。同理,一个有仁心的医生,当他面对需要诊治的患者时,看啥都是个乐子,爱心往往表现为细心的观察,也应该是一种欣赏的心态。因为每一个患者都是一个生命,每一个生命都是一个智慧,都该受到尊重。 中医学有一特色,那就是尊重生命。梁漱溟先生说过:“依我观察,现在西医对生命认识不足,实其大短。因其比较看人为各部机关所合成,故其治病几与修理机器相近。中医还能算学问,和其还能站得住脚者,即在其彻头彻尾为一生命观念。”(《中国文化的命运》)尊重患者实际是尊重生命,把画家那种热爱自然的眼光用在我们的医疗活动中去四诊合参,去开方治疗,去护理随访,不用说,这医德、医风、医理、医技,必然会有更高的。 以章法的立意 跟师临证与读案 绘画讲究构图,书法篆刻重视章法与布白,这在艺术作品中具有极其重要的意义。弘一法师论书法要素,认为其中章法占50分,字占35分,墨色占5分,印章占10分。齐白石是构图与章法立意的天才,认为章法与构图是书画之灵魂。你看他几笔勾出两个红桃,几片绿叶,再加上落款与印章,即成为一帧绝妙作品,别人想要在画上再添任何一点墨色都是累赘。如果要看画的局部,朴素而自然,没有一点造作痕迹,似乎每一个人都能画出来!这就是大师立意与构图的魅力与效果。 古人早有“医者,意也”的论述,这个“意”,是一种思想智慧的顿悟,不是偶然的,是长期积累的结果,称为厚积薄发。把书画章法与构图这种对自然美的顿悟用在学习中医上,很有用处。学中医者可能藏有不少名家医案,但会读者,读出味道,临床获益者不多,究其原因就是未读懂医案之章法。笔者以为,读案不可只留心方药,更重要的是体悟医家的立意,也同画家的构图一样,具体的用药并不一定很重要!正如重庆名中医,第三军医大学戴裕光教授所说:“如何读有方药记录的医案?应先把案中药物划块,然后揣度其用意与思维方法,把医家的想法弄清楚,不必死背方药,按思想去组方遣药,绝对有效。”跟师临证也一样,重点应关注老师的立意,有人说这是临证中的“眼”,抓住了这个“眼”,你才会领悟老师所开方药的道理,就能举一反三。 从出新的高度 启发自己的思维 当下,各行各业都在谈“创新”,中医学提出继承创新已有多年。余以为,对于学术之发展,应该是先立新,求新,然后才出新,最终创新。“创新”要求太高了,“创”是前人没有的,今人填补空白,一看就高不可攀。因此,还是实际一点,先提“出新”较好,在前人的基础上,或夹缝里,或不足处,出一点新意也不错了。 书法与国画十分强调“自出机杼”,一个学“王”字的人,把《兰亭序》写得再好,也不能再出一个“书圣”,只有那种能从“王”字中悟出新意,写出自己的风格,才算有作为。绘画也是如此,徐悲鸿在创作上主张“古法之佳者守之,垂绝者继之,不佳者改之,未足者增之,西方绘画可采入者融之。”张大千在对大风堂弟子刘力上的谈话中说:“学习古人,要进得去,出得来,师古而不泥古,要不落前人窠穴,要有个人风格。”书画的这种“唯出新”的思维,对学中医者颇有启发。 近些年来,中医发展滞后,出新不足,这是不争的事实。有的人在倡导继承中强调中医的“原汁原味”,或“纯中医”,这种思潮虽然是基于中医西化的现象提出来的,但对中医的发展不利。中医是一门学科,不是古董,把中医封闭收藏起来,只供观赏,不进时代之“油盐”,那是不可能的,也是非常有害的。我们应该学书画“求新”的精神,并贯穿到全程的学习活动中去,时刻不忘立新、求新、出新和创新!只有这样,中医学才会永远焕发青春的光彩。 (本文选自中医出版,微信号zhongyichuban)
从另一种角度审视中医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