母亲离开我已经二十八年了，总想写点什么来祭奠母亲，但一直没敢动笔。一是怕我笨拙的言语表达不了母亲那似海般的深情；再者母亲那隔世难忘的恩情，我实在是无以言表！所以只能时常一个人在寂静的深夜，任由对母亲的思慕渐渐弥散，化成一股淡淡的悸动，让我在依稀中又忆起母亲那堆满皱纹的脸，那慈爱如水的眼。
我的母亲是一位典型的中国农村妇女，她一生勤劳、朴实，命运坎坷。76年那年，父亲的病逝，不仅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，还新添了一笔巨债，让我们家仿佛一下掉进了无底的深渊。母亲一时想不开，想随父亲而去，当她打开药瓶，看到身边熟睡的尚在襁褓中的我时，药瓶砰然落地。
随后几个月，我家穷得连买盐的钱都没有了，母亲就跟着村里人，半夜到十多公里的外江汉油田的盐井边挑盐水，回来后再放在锅里熬成盐巴，天亮后还要到生产队出工。可别人家里去的都是正当壮年的男子，而我的母亲，一个弱女子，却要承受心灵和肉体的双重折磨，在黑暗中走二十多里乡间土路啊！这些当时我都不知道，因为那时我才两岁多，这是我长大后，我姐姐含着泪告诉我的，姐姐讲完了，我面前的地上也洇湿了一大片。
六年里，母亲不仅还清了所有的欠债，还给大哥和大姐成了家，让小哥顺利地读完了高中，另外还给我们家新建了三间砖瓦房，这其中饱含了母亲何等的艰辛！以前，我一直不明白，是什么力量支撑着母亲，从炼狱般的痛苦中趟了过来，等我为人父后，我渐渐懂得了，那是一份重于泰山的母爱！
母亲的突然去逝，不仅让我们万分悲痛，也让全村人都流泪了，人人都骂老天不公，为什么老天不长眼，为什么好人命不长？因为在我的记忆中，全村没有哪一家没得到过母亲帮助的。母亲做的一手好菜，闻名十里八乡，所以，村里有红白喜事，都以请到母亲掌勺为荣，而母亲又总是逢请必到。打我记事起，我都不知道我有多少次是在别人家的灶前睡着的。母亲种菜也是能手，房前屋后到处都是，每到收获时，母亲就让我挨家挨户送给别人。
村里人都说，母亲是累死的。母亲虽然只陪我走过了短暂的十一个春秋，也没有文化教给我什么大道理，但却用她的一言一行告诉了我：为人要善良，待人要真诚，做人要诚实，做事要努力！
在我们老家有个风俗，每当家里要办大事的时候，事先一定要到祖先的坟前祭拜。在我结婚的前两天，我的两个姐姐扑在母亲的坟前号啕大哭，十指都深深地抠进了泥土中，我站在一旁泪如雨下。我知道她们在哭什么，其实我们都在想，我们那受苦受难的母亲啊，她还来不及好好享受一天清福，就永远地离我们而去了。如今，我们兄弟姐妹都长大成人了，她却再也享受不到我们的报答了。
晨曦中后院里冒出的炊烟，烈日下撒落在田间的汗水，夤夜里农舍内透出的昏黄的光，日复一日忙碌的身影，一年更比一年苍老的背影，是那么遥远，又是那么清晰。昏暗的油灯下，母亲把对我们深深的爱密密地缝进了厚厚的棉絮里；崎岖的乡间小路上，我紧紧拽着母亲的衣襟，母亲不时转身蹲下，抻一抻我短小的棉袄……所有这些，虽然都那么细小、平淡，却都给了我一生的温暖和回忆。
母亲常说，我们是她一生的寄托，其实，母亲才是我们最大的精神财富。我们时刻在母亲的心中，母爱永远在我们的心底！亲情无价，母爱无言。我的母亲如此，天下千千万万个母亲，又何尝不是这样?!
母爱啊，是一首永不改变旋律的歌，是任何艰难也击不倒的一座丰碑，是倦怠的心灵避风的港湾，是大难来临时的惊天之举。
母爱更似一首清歌，悠远绵长；母爱就像一场春雨，润物无声；母爱似高山，伟岸厚重；母爱似大海，博大深邃。
母爱啊，是一份永永远远的牵挂，是写她时不能成篇的一种情愫，是唱她时不能出声的一份愧疚。
母爱如歌，每一章都浑然一体，每一节都完美无缺；每一个音符都可歌可泣，每一句歌词都让人潸然泪下！
清明快到了，这段日子里，空气中仿佛涌动着一股母亲的气息和芬芳，思母之情亦如夏日里疯长的野草。故作此文，以慰母亲，更慰天下之母亲。祝天下所有的母亲健康！幸福！
广东外语外贸大学附设肇庆外国语学校 舒学刚 撰于2014年1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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