出来混总是要还的
晓瑞
我在年轻的时候，不愿意得罪任何人。如果朋友有难事，或者普通认识不认识的人需要帮忙，都非常乐意效劳，甚至是十二分热忱的去努力。因为多个朋友多条路，助人是一种人生快乐。如此过去一二十年，心态逐渐变更，不再有年轻时的激情。我对世事有了新认识，以为人也应该是为“已”的，有时来点小私心而谢绝别人的某些要求，负于人，做个仇人，天经地义。
当年我在工厂里面上班，一位朋友的邻居说，他的表弟媳没有工作，给说说进去我们那儿干活儿。那时候国内体制单一，随便进个单位都不容易，而且我那时年轻没有什么话语权，但是我却一口答应了。我注意到一个车间在赶工期，和主任阿姨说情，事情就成了。那时在我心里给人帮个小忙算极平常的事情，没有回报的意图，只觉得帮忙他人是你自己价值的一种存在。
后来我到边境去工作，是单位设在那里的点，我们在传统节日一般可以回老家。有一次，我想跟帮我们送货去的车子回去。师傅说，空车回去不划算。他找到货物装好车就叫我，如果到明天还没找到贷的话，那只好放空。第二天师傅来啦。我俩要放空车走。司机体胖腰阔，大我约有十多岁，他嘱咐说东西带齐了没有，叫我慢慢准备，还问需要买点什么，他开车和我一起去。我和这位师傅第一次认识，我一上车，他就亲热地告诉我，路途远，如果我累的话就睡觉，如果有心情就陪他说话。我们就一路走一路说聊着，毫无疲劳的感觉。三个小时后，师傅停车吃饭，要我点菜，爱吃啥点啥。我知道师傅这趟没回去运费，有点亏，而我白坐他的车子，到单位是可以报销客车票的。到结帐的时候，我们都在争抢。师傅说我那点工资他一礼拜就挣到了，硬是开了钱。我感激涕零，又窃喜不已。
这还不算，回到县城的时候，师傅非得直接送我至家。我真是承受不住，万般推辞，谁知师傅却说，他就是几年前我帮忙过那女工的丈夫，我从未见过他，但他却在偶然间记住了我。我一听，真不晓得该说什么了。
得到别人惠赐，享用的是阳光般的庇护和温馨。人生中的一次次倾盖相逢，结识更多陌生人，收获情义，为我们提供了人性闪光的惊喜。但是，空中不都蓝天丽日，常陪伴着尘埃与阴云，世事中的逆流总是像你的灵魂一般挥之不去。我经历过失业的阵痛。好长一段时间，我的生活非常拮据，圈子朋友知道我的情况，很多给予帮助或关切，让我终生铭记。不过，农夫和蛇的故事也时常上演。在本世纪初的时候，摩托已经是最常见的交通工具，可我因为做事情，看上一辆二手摩托，都难以做到。思索再三，还缺少点钱，和朋友借。于是，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电影，某人的经济条件不错，我们又是十多年交情的哥们，那就找他吧。电话打过去。谁料，哥们没问我借多少，直接就说没有！顿时，我的心里像吃进了个毛毛虫，特别不是个滋味。因为在十多年前他哭丧着脸向借钱，我毫不犹豫就给了他，后来他没及时还上，我都没说什么。就在半年前，我还给过他一点小帮助，至少他是欠我个人情的。如果他问我借钱的数目，对他来说有困难再回绝的话，我心里很坦然。但是那时我只想借千多块钱，那是上班族一个多月的工资，他自己做生意，盈利不错，这点小事绝对没有问题。他平常和我见面的时候不少，甚至是玩得亲密，随时口中叫着“兄弟”，这时，他是怕我一时赔不了他钱而拒绝，或者根本想落井下石，因着我处于困境要与我远离呢，我摸不准，只是心唰地一下，整个就凉透了！
“钱钱钱，命相连。”某些人，当他有困难向别人借钱的时候，他想的是自己需要别人的钱才能保命，而碰到他嘴上称作朋友的人向个开口借钱，他想的则是自己的钱比命还重要，谁来借都没门！另有一次借钱的滋味，也伤错了心。那是我情况稍稍好转点，打算买辆微型车做生意，手头积蓄不够，需要凑点钱。我其实不是那种随便找人借款的人，不到必要时不轻易开口。而借钱之前，也先得在心上排个队，哪些人和自己交情深，哪个人发了财仗义，哪个人是我倾力帮过忙的朋友，人家有这个能力估计会答应，才开口。曾经的一位校友，单位效益不好，跑到边境做生意。某一天，她来到我们那里，说带了一车钢筋下来，没地方下货，让我给想想办法。我们已经有几年没联络了，可是看那着急份儿我大约知晓她景况糟糕，而且她作为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子，独自跑几百公里出来“闯江湖”，真让人感慨。于是就找朋友公司库地让她下了货，放了十多天。朋友没有要仓库费用，只是我消耗了几包烟，还请他们吃了饭。我又让校友和做饭的小妹住，在我们这里吃饭，尽量地减少她点经济负担，最后给买了车票，我前后共花了我近两个月工资，让她高高兴兴地走了。
虽然我和这位校友曾有过交往，可又是好几年没见面了，我只知道她如今已是资产百万的“老板”。于是先和她见面，聊了一阵之后，道出了借钱的原委，她自然说没问题。过了几天，我电话找她的时候。她说在省城，暂时下不来。又过上十多天，我打通电话，她说哎呀不凑巧，我又到省城办事啦。我问什么时候回来呀，她说不知道。我心里有点发毛，猜想对方可能并不想借钱给我，所以托词。我虽有种不祥之感，但是生活所迫，求人不要面子，还抱着点希望，便隔了两个多月，又打电话去。校友说在某某地方，是我们的邻县。我的心儿开始酸凉，对方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，直接告诉你别来烦我。果然，第二天我碰上这位校友的密友，人家说昨天她们在一起吃饭呢——娘的！
人活着，总会遇到困难的时候。有的人荣贵而淡然于世，有的人通达之后忘记了曾经的落魄，有的人生来就忘恩负义。借钱和还钱的行为，帮忙或求人的时候，谁敢说从来没遇到过？因而借钱和被借钱的关联，朋友求助时的表现，也成了考验人的过程——考验人情、考验人品、考验人性。
“借钱酸溜溜，讨钱滑溜溜。”当然别人不放心把钱借给你，不帮忙于你，是有其原因的。也许对方真的并不方便不宽裕，也许人家吃亏上过当有经验教训，怕你有借无还防备你，也许他只借给他认为有偿还能力的人，有的人只借给对他有用的人。“金钱是无底的海洋，荣誉、良心和真理都可以淹没在其中。”，“有钱能使鬼推磨”譬喻人在金钱面前的丑恶。“钱字有两戈，伤尽古今人。”借钱，或生活中的互相帮助，是很平常的事情，遇到阻力的时候更不少。我于是觉得，人有爱心固然可贵，但爱的精髓不是一味给予，而是可以给予，也可以不给予。这也需要施予者练就明察秋毫的洞察力、能力、鉴别力和智慧水平。如何做到“雪里送炭”，而不是“锦上添花”，更不是被人骗了还帮着别人数钱，这是每个人必须学习把握的人生课题。骗子是没有感恩心的，他骗取了你的财富感情，转过身还会诽谤你，嘲笑你。所以我现在老怕这档事儿，极少求别人。对于那些找我帮忙的人，我更多的是推辞，我知道这样人家不高兴，甚至把我当仇人，我想说的是，请你别给人添麻烦，因为就我的理解，凡是那些爱麻烦别人的人，他们都不愿意人家麻烦他。对于这样的人，我就要提防着，不与他同流合污，不让他钻空子，我宁愿惹他生气，做他的仇人。我这样想着，还没撸清楚思维，就听说我那位“校友”生意越做越大，可因为不讲诚信，人家上法院告她，最后把她家产也封啦，她有段时间去租房子住，吃便当，相当可怜。有次我和她在街边相遇，她刚看见我就把头扭开了，以至于我俩迎面而过，没打招呼。那时我想，老天爷还是睁眼睛的，她现在的落魄验证了一句话：善有善报，恶有恶报，时间一到，统统都报！
我和那位所谓的哥们后来发生的故事也相当喷饭。有一次他来找我，说要做一桩生意，但是几次拜访对方都不待见，他知道我和相关人员熟悉，如果在中间起点作用的话，情况就有转机。他还说他从那里可以获得不小的利益，如果事情办成愿意给我好处。我说：屁大点事啊，要去求人家欠人家情，何必呢？他就知道我不着他的道儿，更想不到原来好说话的我，竟然会变了，不舒坦得很，甚至特别恼火。我则沾沾自喜，因为他赚不赚钱决非数目上的事情，我要让他明白一个理儿：别人不会次次都上你当吃你亏，而你总想坑人利已也不会次次得逞，出来混总是要还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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