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是一匹狼
李议霜/文
临世
好吵，好吵啊！什么声音？我是谁？我在哪儿？我怎么睁不开眼睛？我身上黏糊糊的东西是什么？我——好难受啊。。。。。。
四周安静下来，嗯，终于安静下来了。我突然发现我能动了，但是我感觉到好饿。终于，我找到了我的食物来源，一个乳头——一匹母狼。我使劲儿的吮吸着乳汁，直到无法在喝——因为我还有着竞争者——几头跟我差不多大小的狼，不过他们比我更强壮。而我？只能在他们都饱的时候，才能去饱餐一顿。
我趴在地上，好奇而又警惕地打量着这个世界。这是一片森林，一颗颗树耸立着，遮住天空。我突然想看一下树外面的世界。但是，我看不见。因为在我眼前的是一片黑暗，它们将我紧紧地包裹住，使我的呼吸都愈发艰难了。。。。。。慢慢地，我逐渐放松了下来，因为在这里我感觉到温暖，感觉到——安全。
几度春秋，我长大了，我最明显的变化——坚硬的毛发代替了曾经的绒毛。还有，就是我的母亲死了。与其说是死，我更愿意说是离去。那么，她又从哪里来，要到哪里去？我不时地思考着。一次偶然的抬头，我看到的是黑压压的树叶，可是我的视线仿佛穿过了这片森林，我看到了天空；是的，我的母亲，在这片天空中生活着，始终伴随着我，不曾离去。
我离开母亲不久，开始学习狩猎。或独自，或随着狼群。这时，我才意识到我——是一匹狼。在一个夜晚——一个孤独的夜晚，在那片黑暗中，我仿佛看到了母亲向我走来，她告诉我，我是一匹狼。
我是一匹狼，我告诉自己。随后，我闭上眼睛，睡去。
成长
森林，阳光，五头狼在狩猎，其中一匹是我。这是我第七次狩猎，我不知道我在狩猎什么，但是我知道那能延续我的生命。
滴答，滴答。雨水透过树叶的间隙滴在我身上，最后，混着我的血流在了地上。这是我第三次受伤了，因为食物。血液的流失我雨水的冲刷让我的身体不断的颤抖着，在这冰冷的时刻，我突然回忆起了我曾经拥有的那份温暖，我仿佛又感觉到母亲在舔舐我的毛发，我多想再回到那个时刻，可是再也没有机会了。
在一棵树下，我蜷缩着身躯，想通过这样来减少寒冬带来的寒冷。就在我身边不远，有一具尸体——一头冻死的狼。我记得我第一次看到它的时候，我是恐惧的，可是现在我唯一想做的，就是祝愿自己能度过这个冬天——这个要命的冬天。
仍然是森林，仍然是阳光。冬天终于过去了，这是第几次？我忘了。我缓慢地移动着，刚才又受了伤，因为食物。不过，另一匹狼，死了。
我趴在草地上，看着几头嬉戏的小狼，他们的母亲也在旁边。我静静的看着他们，思绪却又回到了自己母亲还在世的时候——那个怀抱，那份温暖。我站起身，长长地嚎叫着。在那被树叶遮盖住的天空中，我仿佛看见了一道身影——一头靠自己活着的狼。
成熟
仍旧是那片森林，仍旧是那份阳光，仍旧是那匹——狼。与过去相比，我可以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强壮——交叉密布的伤疤，凶狠的眼神，矫健的身躯，无一不显露出我的强大。这时的我，是骄傲的。
透过树叶间歇洒下的斑驳阳光，让这片森林无意间萦绕着一种神秘感，我漫步在这片森林中。但是我不在像以前那样畏畏缩缩，而是自信的迈着脚步——而且我坚信：我能撕碎眼前阻挡我的一切。与过去不同的是，我不再形影单只，我有着四个同伴——与我一同狩猎，其中一匹母狼，与我相伴。
她是我在一个雨天认识的。那时我在树下，她就在我旁边；她是一匹普通的母狼，或者说与她的其它同类没有什么区别。某一个时刻，她发出了沉沉的呻吟声——她饿了。我看着她的眼睛，她同时也看着我的。此时一种莫名的温暖突然在我心中涌现，然后再迅速的、不可阻挡的充斥了我的全身；它让我想起了我的母亲的温暖，但是却更加的强烈，仿佛在灼烧着我的灵魂。。。。。。过了一会儿，我分给她我的食物，从此，她与我相伴。
春去秋来，几暑几冬，我有了后代——一只黑色，一只灰色，仿若我和她的延续。看着她们依偎在他们母亲身旁，我仿佛又看到了幼年时的我与——我的母亲，以及那铭记的温暖。于是我暗下决定，我要给他们幸福。
就这样，他们在我和她的照顾下健康成长着。由一只小狼成长为一只健壮的狼——他们开始学习狩猎，学习受伤，学习独自生活。他们仿佛在我的梦里，我又仿佛在他们梦里，我感到了幸福——因他们的幸福而幸福。
时间就这样悄然的流逝着，我已然沉醉于幸福中难以自拔，可是一次黑夜中的醒来让我的内心久久难以平静。
在一个普通的黑夜，我醒了过来，本来这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，但是这次却让我感到莫名的恐惧——我看着这被黑暗笼罩着的四周——这我一直生活的地方，我茫然而不知所措。我想大声的嚎叫，却发现难以发生；我浑身颤抖，但是紧接着我感到的是一种耻辱，愤怒。这种力量让我一瞬间站起身来，我来回走动着，反复地，反复地走动着。但无意间的一瞥，我看见了她和她怀中依偎着的孩子，我的心又渐渐平静下来。。。。。。
我抬头，看见的是黑夜，同时还有淡淡的月光，但是我看不见那片天空——我突然想看看它，想看看我的母亲是否在天空中望着我，想看看这片天空到底有多辽阔，辽阔得遮住了这片大地。我突然想就此离去，去追寻那片天空——虽然我从未见过，虽然我不确定我能看见，虽然我不再强壮，虽然我不再自信，但我仍旧那么狂热的想要追逐它。我驻足原地，满心欢喜地想踏出第一步，可是仿佛冥冥中有一种力量阻止了我。“它是什么？”我问自己。我转头望着她和她怀中的孩子，“它是爱和责任。”我对自己说。
梦醒（终）
森林，草地，今天没有阳光，有的只是时不时刮过的冷风，快入冬了。
这时的我趴在草地上，看着一朵小花，一朵将要枯萎的小花。春去春来，我不知道我已经活了多少岁，看着这花枯萎了多少次。我就这样静静地注视着它，我不知道它是否也在注视着我，或许是吧？“我要死了。”我对自己说。是的，我要死了，我要离开这个世界，去寻找我的母亲了，想到这里我感到了一丝幸福。
早在不久之前，我已经预感到我要死了。因为我已经失去了曾经的活力与斗志，我也不再像当初那样的勇猛无畏，我甚至连行走都感到劳累。但是我的孩子们已经能独自生活，而且找到了自己的心中所托。每当我看到他们和他们的后代的时候，我总会有一种自豪感油然而生，因为他们是我的后代，我因他们而骄傲。
静静地趴在树下，旁边依偎着她——她也老了。她已经伴我很久了，可是在我眼中她任然如当初那么美丽。或许我们会一同逝去吧，离开这片森林，去天上，去看我的母亲。。。。。。
终于，我不再动弹了，就像那朵花一样——一朵枯萎的花，我感到全身都那么无力，甚至都无法发声了。可是，幸运的是我感到我的大脑还在运转，我还能继续回忆与思考。我看到我身旁的她，她还能动，还能活下去，我叫她离开，让我独自逝去，可是，她不愿。
渐渐的，我的意识模糊了，我感觉我就要死了。在生命的最后一瞬间，我看到了许多东西——我看到我的后代——他们之间强壮的活了下去，弱小的死亡；他们一代代的出生，又一代代的死亡，它们仿佛像那朵花一样，延续着，循环着，在这个世界上坚强的生存着，生生不息，循环不止。我仿佛又看到了阳光洒在我的身上，看到了大雨淋湿我的躯体同时带走我的体温，就像带走那份铭记的温暖；我仿佛又看到春夏秋冬的更替，看到了我曾经走过路上的一株小草，如今已变成了成丛的灌木。。。。。。最后，我看到了我的母亲，她像我走来，像过去一样把我抱进怀里。温暖，久违的温暖，在这温暖中，我闭上了眼睛，离去。
嘀嘀嘀，嘀嘀嘀。一阵嘈杂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。我醒了过来，却茫然的看着这一切。这是哪儿？我是谁？意识与记忆回归了我的脑海。原来这是个梦？原来这只是个梦啊？呵呵，原来这是个梦啊！我狂笑着，泪水却湿透了脸颊。。。。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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