每每与朋友谈及那山(黄山),心中就不由想起那水(太平湖);每每朋友感叹那山的巍峨壮丽的时候,心中便不由生出一份歉疚。为什么不谈谈那水呢?那蓝极绿极、清湛透亮的太平湖之水哟。或许是太醉心,不愿破坏那一抹安详与宁静;或许是太自私,不愿触及珍藏于心的那一段纯真的记忆,那一缕朴素的情感……
时隔16年,那次旅行的尴尬情境,至今仍历历在目。那年的春夏初交,我们一行六人,从合肥出发,直奔黄山。谁知,乘上火车不到一小时就失窃了。本来就准备得不多的旅资,在未见到山色湖光之前就失去了大半,可想这次旅行的困窘了。到了黄山,不玩太平湖,实在是一件憾事。尽管囊中所剩无几,我们还是压抑不住那份童心和神往而达成共识:省吃俭用,无论如何也要去见见那个“湖”!
初夏的太平湖畔,栖息着游船,一字排开,从那里传来悠扬的旋律,船老板们静静地恭候在船上,翘首迎盼着客人。一只名为“金岛”的崭新游船上站着一位身着褪色军装、敞着胸襟的高大结实的汉子,褐色的皮肤,透着深红的光泽,厚厚的唇微启着,露出白粲粲的牙,其身后立着一个打着赤膊的山里少年。我们一行六人几乎同时瞄准了这只船,便不约而同地走向它。大汉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,内容一目了然:魏宝根,船长。从此,其名和其人便深深烙印在我记忆的彩带上。
按惯例,上游船前,得先同船长讲清游玩的路线,并讲定包船的价钱。当我们这一旅游小分队的领头人不得不提及这个话题时,立马露出囊中羞涩的窘态。大汉深邃的眼光从我们六人的脸上飞快地掠过,然后憨憨地笑着摆摆手:“先不说这个,上船吧!”
“金岛”起航了,我们尚未与停泊的湖湾作别,只觉得湖光山色已扑面而来。青山绵亘一片,如巨人的臂膊,将秀媚的太平湖紧紧地拥在自己的怀中。两崖古木、青松、翠竹郁郁葱葱,苍翠欲滴,一簇簇、一丛丛粉红色的杜鹃花点缀其间,给这碧澄澄的景致又涂上一层艳丽的亮色。泛舟湖上,是如何的惬意而心旷神怡!凉风习习,舟如游龙,阳光洒向湖水,自浅金至于深翠,幻成几十色,一层层、一片片地漾开……太平湖湖中有岛,岛中有湖,大大小小的岛屿错落有致,使湖面迂回曲折,扑朔迷离。宽阔处,烟波浩渺,气象万千;狭窄处,一连几座青翠翠、绿茸茸的山头排闼而来,幽美、静谧,似长江三峡,又似桂林山水。
一切都还印在脑际。由岸蜿蜒进湖中岛屿都有自己形神毕肖的名字,诸如大象峰、鳄鱼戏水、二龙戏珠、鹿岛、龟山、眉毛峰、唐僧取经等,而这些名字的背后又都演绎着一个美丽的传说。船长让侄儿掌舵,饶有兴致地为我们说开了……“喏,那前面不远处就是‘斗笠峰’,相传姜太公因怀才不遇,常来湖边垂钓,等待着慧眼‘伯乐’。一日,狂风大作,将姜太公的斗笠吹落水中,后来就形成了这‘斗笠峰’……”尽管这大多是基于后人的想象,可船长似乎深信不疑。诸多的传说,丰富美丽了太平湖,也为它平添了几分空灵和神秘。我们的思绪随着船长的述说,肆意地飞扬。船长那山里人粗犷的笑声升腾在湖上,也放飞在我们明净的心空。不多会儿,我们便从船长那儿获悉了太平湖的历史和两岸的风土人情。船长乐此不疲,由古及今,由湖及人、及家,乃至他的妻儿。他告诉我们,他长年在湖上巡游,每周只能回家和妻儿团聚一次,不过他的家就在太平湖畔,每天,他都能看到按时伫立在家门口等待着他的游船出现的妻儿。每逢此刻,他总是立在船头,高高地扬起手臂,以示对妻儿的问候。谈及这些,船长不时露出他的白粲粲的牙,眸子里盛满了远古童话般的诗意……
拗不过船长那山里人的真率和固执,我们一起上岸来到他的家。一切恍若昨日,那顿永远不能忘却的农家午餐,虽不丰盛,却分外香甜,至今我们谈起来仍啧啧不已,回味悠长。它岂止仅仅填饱了彼时的我们饥饿的肚子呢?!
我们感叹于黄山的神奇博大,醉心于太平湖的秀丽梦幻,而这一切又都因为融入了黄山人淳朴的个性、难得的真情。尽管这次旅游由于意外而落拓难堪,但我们却真切地感受到了黄山人这份浓浓的乡情——它赋予我们此次旅行特别的意义,它使我们玩得比谁都开心。
时光如白驹过隙,16个春秋仿佛一晃眼就过去了。期间,我跑了很多地方,经历了海内外生涯,然而,异国的繁华、大都市的喧哗,似乎都不能淹没这份来自故乡的朴素的记忆——在无数个失眠的夜晚,那曾经历过的难忘的事,那曾阅过的需要感恩的人,便像蒙太奇镜头般一齐涌上心头。在这个旅游的季节里,我不禁重温起那早已印在心头的“湖光山色”,闭目检阅时竟如此清晰。于是,笔下流淌的、心中充盈的便都是纯美而温暖的情愫……
魏宝根船长,您过得好吗?太平湖情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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