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过河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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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妹娃要过河,是哪个来推我嘛?”
“我来推你嘛!”
短短的一问一答,这两句旁白,无论出现在何地都能得到听众的响应。这首《龙船调》是湖北恩施土家族的民歌,曲风欢快,朗朗上口,被很多名家翻唱,多次在央视以及地方的春晚中出现,颇受各族同胞喜爱,在国内广为流传。半个世纪过去了,我们依然能从歌曲中听到土家族儿女的乐观、欢快场景,以及对生活和传统节日的重视。
我是汉族,出生在嘉陵江边,在交通不发达的时候,“水路”是我们最常见的出行方式。且不说古时候商船途经的壮观,即便是在现在,你也会为“江”所倾倒。大雾笼罩之下,乘坐船只,进入眼帘的是白茫茫的一片,江与雾浑然一体,就好比看不到边际的天空,如在云海里游走。偶有三两只白鹤从江上飞过,此景,沁人心脾,量他任何大师,都不能如实复制出眼前这一片水天一色的壮观。
我自小不喜欢机动船,多半因它轰隆嘈杂,于是,在众多的乘船经历中,“过河”的记忆最为深刻。
“正月里是新年哪,咿呦喂,妹娃我去拜年哪呵喂!”
蜿蜒的江面似乎将我们分割成了一座座小岛,沿江而行,约几公里会有一个渡口。除了停放的一艘小船,渡口并没有任何标志,不会有固定的作息时间,只需要在小船旁边,高声喊一句:
“过河喽!”尾音拖得很长,尔后会听见男子浑厚的嗓音,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回声:
“来啦!”
等候的时间不会太长,凉风徐徐。我会在干净的鹅卵石上来回走动,水很清,能看见约摸三五公分长的小鱼儿,身子很细,半透明状,在人影旁边来回游动。能清晰的看见江边的水草,小鱼儿在丛中嬉戏,水流动着,泛起层层涟漪,一圈圈的水波向下游流动,安静、欢快、却也壮观。
推渡的人都是祖传的技艺,为渡口附近的庄稼汉。小船摇晃着,不似于江南的乌篷船,只能安静地坐稳。推渡人站在船头,皮肤黝黑,戴着草帽,如扎根于船底,双臂有力,一推一收间,双桨像鸭蹼似的前后规律的摆动,划出长长的水波,能听见船桨与船舷摩擦的吱呀声。小船如漂在水面的竹叶,细长、轻快,轻轻地撩动水面,再羞涩的拖着长长的水袖,意犹未尽的离去。
爷爷总带着我过河,去江的对面,看他的女儿——我的姑姑。不宽的江面,隔江相望,推渡人需要划半个小时。记得姑姑出嫁的时候,奶奶一直流着泪,一遍遍的叮嘱姑姑孝顺公婆,将嫁妆扎上大红花,送亲的队伍在摆渡人手中一次次的运送。最先过江的是柜子,寓意早生贵子,其次是箱子,再到日常用品,直到最后,新娘才在娘家人的眼泪中踏上小船,期间不准回头。老人总说新娘回头,生下的孩子会像舅舅,其实有那样亲的血缘关系,外甥像舅也是情理之中。我对这种说法有自己的理解,那是在我出嫁之后,我特别怕我父母送我,总是彼此都落泪,而后慢慢猜想,当初定是怕新娘回头的那一瞬间,将这种离别的伤感催化,所以老人才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,即不想女儿看见自己的依依不舍,又能让女儿光明正大的背对着父母等一大众不舍的娘家人。隔江相望的两家,一户吹吹打打的等候,一户吹吹打打的送别。于新娘来讲,这个小渡口,即是将自己送往了“长大”的路,也要适应自己逐渐变成父母眼中的“客人”。在这一送一往中,即有一次次新生命的喜悦,又有将父母一次次催成白发的音符。
偶见渔船飘动,《龙船调》的音律竟不自觉地在耳边唱响:
“妹娃要过河,是哪个来推我嘛?”
“还是我来推你嘛!”
———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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